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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照着大致的方向往里走,最终在一堵土砖墙前停住了脚步。
这是一条死路,因着住户害怕,便在四面起了土砖墙,将井封死在里头,只在砖墙上留了一个小小的缺口。
夏景生从那缺口处望进去,只瞧了这么一眼,却当即变了脸色。
“怎么了?”孙闻溪见他脸色不对,也从缺口处瞧了一眼,并没瞧见什么特别之处。墙后头除了一口封得严丝合缝的井以外,干净得连张蜘蛛网都没有。
夏景生又一次抬手,抚过孙闻溪的眉心。
孙闻溪只觉得眼皮发烫,眼前一暗。
再看时,眼前所见已全然不同。
平平无奇的墙内,被一股如墨般的黑气充斥着。孙闻溪忍下惊愕,定睛细瞧,这才发现那黑气是从井边冒出来的。
井盖上封着皱巴巴的黄色符纸,上头的朱砂字迹已经模糊不清。
孙闻溪心下有种不妙的预感:“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?”
“是怨气,怨气集聚过多,以至这一带寸草不生,生灵绝迹。”
孙闻溪低头一瞧,地上果然没有半株草。
不仅如此,那黑气还会流动,此刻它正从土砖墙的缝隙里不断涌出,往宝汇的方向飘去。
“看样子,这股怨气才是一切事件的源头,有办法化解怨气吗?”
夏景生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:“化怨化煞最好的法子便是超度亡灵,时间紧急,我列张单子,你让人布置吧。”
夏景生拟好了清单,递给孙闻溪。
“你有几成的把握?”
夏景生目光对上孙闻溪:“怨气深重,眼下只有三成。”
孙闻溪心下一紧。
十方超度的法坛设在宝汇银行的顶层,铺着红布的桌案上摆着各色鲜花果供,中央立着一杆龙头招魂幡。
夏景生念动经文,双目微阖,仿佛老生入定了一般。
此刻夏景生的心神置身于四面漆黑的幽闭空间,瞧见三个影子缓缓地朝他走过来。一个是宝汇储蓄部的职员黄丽,一个是宝汇的保险室管理员,还有一个夏景生没见过。
她穿着墨色扎花旗袍,款式看起来有些老气,一头长发盘在脑后,是已婚妇女的打扮。
夏景生用心神发问:“你是何人?”
女人声线柔婉地应道:“李秋兰,大家都叫我秋娘。”
夏景生:“因何而死?”
女人:“为了跟踪我赌钱的丈夫,在马路上被车撞了。”
“意外横死,按例也是要找到替身,方可轮回转世。我可以念诵经文,消除尔等罪孽,送尔等入轮回,可愿意?”
两位宝汇的员工被缚灵所害,正苦于无法脱身,听了夏景生的话,登时大喜。
可李秋兰却摇头道:“我不愿入轮回道,我想要自由身。”
夏景生面色一凛:“如此说来,你是执意找替身了?”
李秋兰面色不改:“没错,只有找替身,我才能获得自由身。我在这阳间还有未了的心愿,不愿也不能入轮回。”
夏景生:“什么心愿?”
李秋兰:“我有一子,叫李开平,这些年来,我被困此地,脱不开身去找他,若能找到他,我的心愿也就了了。”
“若我能帮你找到,你可愿接受超度?”
“不愿,我只愿跟在他身边,哪怕他看不见我。”李秋兰意志坚决。
夏景生沉声道:“你若仍旧执迷不悟,那我只好动手了。”说着,他支起招魂幡。
只见那初时静止的幡旗忽而无风翻飞起来,猎猎作响。
过了一炷/□□夫,夏景生的额际渗出了细汗,面色陡然苍白起来,原本站定的身子摇摇欲坠。
孙闻溪发现不妥,亟待喊停时,却听空中传来一声脆响,那招魂幡的杆子截成两段,眼见着要砸中夏景生。
“小心!”孙闻溪一个箭步,将人护在身下,自己却被那断杆砸了个正着。
此时的夏景生迷迷瞪瞪,头痛欲裂,无暇思考,缓了好一阵,才将那眩晕的感觉压了下去。待睁开双眼时,见孙闻溪正瞧着他,满脸的焦虑。
孙闻溪急道:“你怎么样?”
“无事。”夏景生苍白的嘴唇动了动,“超度失败,缚灵的执念太强。”
孙闻溪看他冷汗涔涔,皱眉道:“你先歇会儿。”
夏景生摇头:“照那缚灵的说法,很快会有第三名员工遇害,必须赶在这之前完成超度。”说着,他坐起身子,从颈脖上取下一物,交给孙闻溪。
那是一枚袖珍版的七星长命灯,被串成了吊坠。
夏景生用银质小刀划破手指,鲜血滴在长命灯上,原本暗淡的吊坠,刹那间光华尽放。
长命灯似被夏景生的血唤醒了,每一个灯芯处都闪动着幽蓝色的光泽。
夏景生:“这枚吊坠是我的阳魂,我会用走阴之法,到那阴曹地府走一遭,你要替我好好保管。”
孙闻溪:“若是这上头的光华灭了,你会如何?”
夏景生朝他笑了笑,云淡风轻地扔下一句:“那我怕是回不来了。这七盏灯代表的是我的七魄,若是丢了一魄,便纵是不死,人也会变得痴痴傻傻。”
孙闻溪握紧那吊坠,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,连话都说不出来,只觉得掌心似有千斤重。
事情交待好了,夏景生用一黑绸布将双眼蒙住,再闭眼时,眼前的景象已千变万化。
此刻周遭俱是一片漆黑,森冷无比。迷雾散开,眼前出现了一座无比宏伟的城楼,上头写着三个大字——酆都城。
与阳间的城门不同,酆都城的守军是各式各样的鬼差。夏景生递了谒帖,来到阎罗殿。
阎罗殿内,众多鬼魂正被鬼差压着受审,官员也大多青面獠牙,很是凶恶。
轮到夏景生时,上首的官员喝道:“堂下之人阳寿未尽,何故来此。”
夏景生答曰:“来寻人。”说着,从袖中摸出一枚纯金令牌。
上书四字——阴阳行走。
鬼差认得这令牌,领夏景生到里间,将生死簿递上。
夏景生翻开簿子,找到其中一条记录——李开平,江城人士……
把信息记下后,夏景生将打赏给了鬼差,便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外走。
却说孙闻溪在阳间,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,分分秒秒都是煎熬。
他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的长命灯,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闪失。
又过了一阵,只见盘腿而坐的夏景生蓦地睁开眼,缓缓开口道:“我回来了……”
话未说完,忽听得楼下一阵鸣笛声。
夏景生赶紧趴在栏杆上朝下望去,只见穿一身保安制服的男子,正一步步地走向马路中央。他不似寻常人那般避让行人和车辆,而是像喝醉一般,晃晃悠悠地走向路中央。
“快拦住他!”夏景生大喊。
然而没有人敢上前,只见那人站到了马路中央,迎面而来的汽车险些避让不及。
好在司机眼疾手快,堪堪将车停住了。
下一秒,车主拉开车门,对着那名保安骂道:“你怎么回事?找死啊。”
保安愣了半晌,讷讷地回过神来,一看这情形,腿一软,跌倒在地上。
孙闻溪蹙眉道:“怎么回事?”
夏景生:“当年被挖出的三具骸骨中,有一名死者叫李秋兰,她丈夫好赌,败光家财,还满嘴谎话。李秋兰发现了端倪,悄悄尾随丈夫,谁料想在马路中央被车撞了,当场横死。”
李秋兰有一子,名叫李开平,夏景生根据信息在生死簿上找到了他的命数。
李秋兰逝世后,他一直在保育院长大,后来被方姓人家领养了,改名方家念,现下正供职于宝汇银行,是看守银行侧门的保安。
夏景生:“李秋兰的缚灵每日在银行的侧门徘徊,一心想早日找到替身,重获自由找回儿子,却没料到,她选中的替身,正是她的亲生儿子。”
孙闻溪闻言,沉默良久。
“我想再做一次法事,把真相告知李秋兰。”
孙闻溪出言反对:“先休息,你看看你的脸色,白得像无常。”他仔细瞧了瞧掌心里的长命灯吊坠,确认七盏灯亮得好好的,才将它还给夏景生。
“做法事也不急这一时。”孙闻溪话音刚落,天空闪过一道惊雷,乌云压顶,像是要下雨的模样。
“瞧见没,顶层可没有地方挡雨,连老天都劝你休息。”说着,不由分说地把夏景生领下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