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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夏景生知道,孙闻溪并没能释怀。
过往那些如同瑰宝般的日子,如何能说忘就忘呢?
两人静默无声地吃着东西,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骚动。
隐约听见有人说:“情形不大好。”“出事了。”
原来,是寨中有一青壮年在下田时突发心绞痛,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了回来。
寨中的医者匆匆赶来,诊脉过后宣布道:“是心悸病犯了。”
心悸病的疗法很简单,只消用三七粉泡水便可医治。
众人听从医者的话,将粉末泡开给青年服下。
原以为这便安然无事。
不料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,青年半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,脸色反倒愈发地差。
几位医者轮番诊脉后,聚在一起商讨,莫衷一是。
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,夏景生的尾指颤了颤,似乎感应到了什么。
他上前道:“让我看看。”
夏景生一开口,立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
樊烬眉头一皱,试图上前阻拦道:“好端端的,你添什么乱!”
自打夏景生醒来,从来没有人告诉他,他是懂医术的,这会儿他居然自己站出来?!
樊烬惊疑不定地看着夏景生。
孙闻溪眼中闪过一丝激动,与樊烬正相反,他鼓励夏景生:“你的医术一点都不输给旁人,不妨试试看。”
夏景生努力克制颤抖的指尖,心道果然如此。
看到病人的一刻,他内心忽然生发出医者的本能。在孙闻溪的鼓励下,夏景生鼓足勇气,探上青年的脉息。
明明已经丧失了记忆,可在诊断的瞬间,一个名词浮现在夏景生心头。
“这不是寻常的心悸病。”夏景生说,“这是心内瘀阻,须得活血化瘀才好。”
此话一出,一众苗医的脸色都不大好看。
夏景生一个后辈,张口就是误诊,委实猖狂。
夏景生心中已拟好了药方,瞧见大家的态度,登时不确定起来。
孙闻溪却一力支持道:“景生的诊断对症与否,只消将药服下便可知。”
樊烬头一个出言反对:“不妥,若是服下出了问题如何是好,这是寨内的事务,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乡人插嘴!”
夏景生的脸色不大好看:“此症拖延不得,若延误了医治时机,后患无穷。”
孙闻溪被樊烬一通抢白,却也不恼,淡定道:“这药服下去,若出了问题,责任我来担。”
此言一出,连夏景生都愣了。
“你……”夏景生攥着手中的药方,无措道,“实在不必如此。”
“景生,我信你!”孙闻溪坚定道。
“哼!”樊烬冷笑一声,“你负责,怎么负责,若当真误诊了,你偿命吗?”
孙闻溪握着夏景生的手,坦然道:“若真因我的缘故,害无辜者丧命,我自当偿命。”
众人都为孙闻溪的态度所震惊,一时间竟说不出质疑的话来。
夏景生忍无可忍,将孙闻溪拉到僻静之处,无措道:“你疯了?万一我没将人治好……万一我真的误诊了……万一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。”孙闻溪一把将夏景生搂入怀中,“没有万一,你一定能将人治好。”
夏景生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,眼眶发热道:“你为何,如此相信我?”
“因为我知道,我的景生医术有多高明。”孙闻溪柔声劝道。
“若我医术高明,怎么会连自己的毛病都瞧不好。”夏景生此刻如同身处于浮桥之上,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,举目四望,就连个搀扶的地方都没有。
而孙闻溪的出现,于他而言无疑是最坚实的扶手,搀着夏景生,一步步地复健。
“谁说我的景生看不好自己的病。”孙闻溪笑道,“你看,现在你不是一点点想起来了吗?”
从饮食习惯,到医术技能,总有一天,那些精彩纷呈的生活碎片,也能被再度回忆起来。
孙闻溪在夏景生耳边轻声道:“我知道,景生已经很努力了。”
孙闻溪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而包容,刹那间,夏景生再也忍不住了。
他红着眼眶,用力地搂紧孙闻溪。
众人惊诧地发现,当夏景生再次出现在人前,整个状态都不一样了。
方才的犹豫与彷徨通通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笃定与自信。
他一面沉思,一面重新修改方子。
不多时,他搁下笔,冲一旁的族人道:“按方抓药吧。”
药很快煎好了,青年服下汤药的一刻,夏景生下意识握紧了孙闻溪的手。
他满手冰凉,手心全是汗。
孙闻溪用力地回握他,安抚道:“别怕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第九十五章
青年服药后,众人等待着结果。
夏景生无可自抑地紧张起来,毕竟孙闻溪为了他,当众立了生死状。
若是他这半吊子的医术出了岔子,反倒连累了孙闻溪。
比起夏景生的忐忑不安,孙闻溪则显得很淡定。
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搓那熏香丸子,见夏景生愣神,孙闻溪一抬手,一小颗熏香丸子准确命中夏景生的前额。
夏景生睫毛扑闪,朝孙闻溪望去。
“宝贝儿,笑一个。”孙闻溪逗他。
夏景生扯了扯嘴角,连笑里都透着紧张。
孙闻溪也不再劝,将那熏香丸子加到香炉里,枕着躺椅闭目养神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孙闻溪半梦半醒间,忽然听见一阵人声。
有人握着他的肩膀摇了摇。
孙闻溪睁眼,瞧见夏景生满脸通红的模样。
“这么急着投怀送抱?”孙闻溪笑道,刚睡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喑哑。
“我做到了。”夏景生声音里带着颤儿,“人醒过来了。”
孙闻溪并不意外。
他温柔地抚了抚夏景生的脸:“我说什么来着,你一定行。”
孙闻溪说上一百句,都比不得夏景生亲手救一个人有说服力,这会儿夏景生倒是能将众人的夸赞听进去了。
这头夏景生兴高采烈,那边厢樊烬却不乐意了。
他好不容易才将夏景生拘着,这会儿眼见夜莺发现了自个儿美妙的歌喉,正卯足了劲儿要飞出笼子。
心下又气又恼,连带着对孙闻溪的怨憎,弄得他心肝脾肺肾都不痛快。
偏巧这会儿真有不长眼的撞枪口上。
察觉到屋外有人窥视,樊烬一巴掌拍在柱子上:“谁在外头,滚出来!”
起先,外头半点动静也没有,片刻后,一个女子闪身而出,神情看起来怯生生的。
“你是谁?”樊烬语气阴冷。
女子被樊烬的架势吓到了,刚张嘴说了句话,就听樊烬道:“大声点儿,你是哑巴吗?”
女子自是不敢违逆,声音勉强大了些:“我叫盘燕。”
樊烬粗略想了想,全无印象。
女子却忽然抽气道:“你……你流血了。”
方才樊烬一掌打那木柱上,掌心被划伤了,这会儿正渗着血。盘燕眼尖,瞧见了。
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,明明方才还怕得不行,这会儿却握住樊烬的手,小心翼翼地帮他挑掌心的木刺。
末了还用随身的绢子替樊烬包扎。
樊烬转头看向盘燕,发现眼前的女子意外地十分清秀,一头乌黑的长发绾着少女髻,前额的头帘平添了几分乖巧。
发现樊烬在看自己,盘燕一双眼睛如同灵鹿般闪动着,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。
樊烬心下了然,面上却装作十足冷淡的模样,质问道:“你偷摸着在我屋子外头做什么?”
盘燕紧张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“我”了半天说不出个完整句子。
“你是结巴?”樊烬皱眉。
“不是的,我只是思慕你……”盘燕急于证明自己,一不留神就说出了心底话。
话刚说完,盘燕的脸便涨得通红。
樊烬是苗姑的得意弟子,在寨中人气很高,而盘燕不过是众多苗家女子中的一个。
她虽然鼓足勇气表白,却并没奢想能得到樊烬的回应。
果然,樊烬沉默了。
在盘燕即将要放弃的时刻,却忽然听见樊烬说:“真这么喜欢我?”
盘燕脸更红了,无比羞涩地点点头,声音细如蚊呐:“嗯。”
“你怎么证明?”樊烬问。
“什么?”盘燕诧异地抬眼,见樊烬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