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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”夏景生脸色铁青,“火刑乃极刑,岂能如此轻率地下定论?!”

“人证物证俱在,还想抵赖不成。”樊烬的语气咄咄逼人,显然是要将孙闻溪置于死地。

夏景生据理力争,情形却不容乐观。

执行火刑需在特定的时辰,长老见夏景生执意为孙闻溪说话,轻叹道:“罢了,既然你相信他,那便送他一程吧。”

夏景生捧着酒坛,疾步走上刑台。

他近距离瞧着孙闻溪,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。

“你放心,我定会为你洗脱冤屈。”夏景生握着孙闻溪的手。

此刻他真心恼恨自己,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,还是找不回从前的记忆。

孙闻溪面上却全然不见畏惧,他笑道:“凑近些。”

夏景生不明所以,却依然走近了些。

孙闻溪的手,堪堪抚上夏景生的脸:“你瘦了。”

为伊消得人憔悴,直到今日,孙闻溪才真正理解此句。

夏景生一把握住孙闻溪的手,眼眶微红。

“若是我没能熬过这一劫,那该是我的命数,景生,你别自责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孙闻溪温柔道。

他越是这样绅士,夏景生胸口便越是堵得慌。

夏景生打断道:“我不信命,我一定会想到法子说服他们。”

孙闻溪兀地笑起来。

“你笑什么?”夏景生正伤心呢,孙闻溪却没事人般谈笑。

“景生,看来你是真的忘了,从前的你说不出这样的话。”从前的夏景生是算命测字的好手,命数便是他赖以吃饭的根本。

若连他都不信命,这世间便再无信命之人了。

孙闻溪又一次提起以前,夏景生心底涌动着无名的焦躁。

如果有机会,他甚至想回到过去看看,以前的自己究竟有什么魔力,能让孙闻溪这般念念不忘。

眼看着行刑的时间越来越近,夏景生的手也越来越凉。

他看着孙闻溪脸上的笑,不解道:“你不害怕吗?”

“怕,有用吗?”孙闻溪反问他。

没用,人已经上了刑架,行刑在即,害怕早已没用了。

倒不如笑对世人。

夏景生读懂了孙闻溪的表情,却因此更难过了。

他捂着脸,不愿让孙闻溪瞧见自己悲伤的表情。下一刻,却听长老宣布道:“时辰到——”

夏景生慌了,他握住孙闻溪的手,久久不愿松开。

“龙迟,松手!”负责行刑的苗族青年正往孙闻溪身上浇松脂。

夏景生一直不松手,难免被牵连。

“我不松。”夏景生固执地摇头。

樊烬吩咐道:“还不赶紧把龙迟拉开!”

两三个青年上前,试图将夏景生拉开,夏景生却用尽全力拉紧孙闻溪的手。

“不,不要。”夏景生势单力薄,寡不敌众,最后还是被拉开了。

两手分离的瞬间,夏景生看着一桶桶的松脂淋到孙闻溪身上,大吼一声:“不——”

那喊声太过凄厉,夏景生腰间的鞭子动了动,有什么从夏景生的腰间窜出来。

转瞬间,一条身形巨大的黑蛇盘踞在夏景生身边,目露凶光。

黑蛇的出现,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,围观行刑的人群骚动起来,各种尖叫惊呼声此起彼伏。

“龙迟!”樊烬喝道,“你这是做什么,快把蛇召回!”

夏景生冷声道:“我若不召呢?”

“你这是存心妨碍行刑!”樊烬话音刚落,便见那蛇正冰冷地盯着他,背后登时爬上一层冷汗。

“我便是有心妨碍,又如何?!”凛冽的寒风中,夏景生衣袂飘飞,竟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。

樊烬不吭声了。

那蛇有灵性般,朝那行刑的地方爬去。

负责行刑的青年,与那阴冷的蛇目对上,浑身一激灵,丝毫不敢动弹,由着那蛇盘在孙闻溪身侧。

樊烬见状急了:“你们在做什么?还不动手?!”

青年们如梦方醒,刚要再浇松脂,却见那蛇头支棱着,一副随时会扑过来的样子。

这一回,不论樊烬再怎么叫骂,行刑人都不敢再上前了。

长老们瞧见这一幕,脸色微变。

蛇在寨中是圣灵,在苗人的观念中,能得蛇庇佑的,都是忠诚勇毅、志虑忠纯之人。

这不由地让人对审判结果产生质疑,难道真是他们错了?

樊烬见形势逆转,心头火气。

拔出腰间的佩刀,一阵风儿似的朝孙闻溪捅去。

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,夏景生看着那银灰色的刀刃,躯体比大脑反应更快。

只身挡在孙闻溪身前。

樊烬来不及收势,那刀刃便捅进夏景生的胸膛。

鲜血顷刻间染红了衣衫,孙闻溪被夏景生护在身后,只见身前的人身形晃了晃,忽然软倒下去。

“景生!”孙闻溪大喊一声。

夏景生觉得自己做了个漫长的梦,梦里,他只身前往桂城,寻薛城的尸首。

过程却一波三折,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身世之谜。

起初,苗寨内一切和乐,直到樊烬的出现……

夏景生头痛欲裂,在睡梦中忍不住吟哦出声。

现实中,数名苗医围着夏景生,尽全力救治。

因着夏景生受伤,行刑暂缓。孙闻溪被放下行刑架,他虽衣衫不整,手脚上还戴着镣铐,却顾不得许多,径自走到夏景生床边。

夏景生双目紧阖,面色苍白,看起来了无生息。

孙闻溪一拳砸在床沿上,转头看向同样被缚的樊烬。

“若景生有个三长两短,我定要你偿命!”孙闻溪声音冷极。

樊烬这会儿恢复了神志,知道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,一时静默如鸡。

威吓完樊烬,孙闻溪便将全副心思投到夏景生身上,一心一意照看他。

后半夜里,夏景生忽然发起高热,口中喃喃着什么,孙闻溪却听不清。

他附耳细听,这才发现夏景生口中,正/念/着“闻溪……闻溪……”

孙闻溪精神大振,记不清多久,夏景生没这样叫过他。

又过了一阵,孙闻溪发现夏景生起了高热,口中喃喃道:“我冷。”

孙闻溪顾不得许多,脱了外衫便上床,侧身搂紧了夏景生。

夏景生浑身打着颤,躯体却像个小火炉似的,在冬日里格外暖和。

孙闻溪将人抱紧了,被子也捂得密不透风。

如此过了一阵,夏景生总算睡踏实了。

次日清晨,有人给夏景生送药,一进房间,瞧见相拥而眠的两人,忍不住惊叫出声。

尖锐的叫声划破周遭的宁静,

夏景生被吵醒了,额际的闷疼让他难受地轻哼出声。

半梦半醒间,孙闻溪无意识地安抚道:“宝贝儿,没事。”

旁观了全程的人目瞪口呆。
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你们这是……”说了半天,也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。

“如你所见,我们睡了。”孙闻溪语不惊人死不休。

“你们是一对?”

孙闻溪坚定地点头:“是。”

夏景生一边穿衣,一边偷摸着掐孙闻溪,免得他说多错多。

孙闻溪笑道:“宝贝儿,别害羞啊,我又没说错。”

前来送药的人三观被颠覆,仍旧沉浸在震惊中。

这样的消息终究纸包不住火,不多时,孙闻溪与夏景生是断袖的传闻,便在寨中传开了。

孙闻溪怕夏景生不接受,诚恳安抚道:“景生,我会将传闻澄清,你莫要介怀……”

“为何要澄清,我们不是恋人吗?”夏景生揉了揉闷疼的额头。

孙闻溪敏锐地发现,夏景生的眼神中带着戏谑。

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孙闻溪心头浮现。

“你都想起来了?”孙闻溪问。

第九十八章

夏景生轻轻点了点头。

孙闻溪怔怔地看着夏景生,颇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。

曾经,他无数次希望夏景生能恢复记忆,可当夏景生真的恢复了,孙闻溪反倒有几分无所适从。

“闻溪,我回来了……”夏景生主动给孙闻溪一个拥抱。

他胸口的伤隐隐作痛,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,过往发生的一幕幕。

人在绝境,根植在记忆的深处的东西,便争相涌出来。

樊烬亲手,破掉了自己下的禁药。

夏景生恢复记忆的消息传出,樊烬气得砸了一屋子器皿。

盘燕怯生生地站在他身后,安抚道:“你别生气,当心气坏了身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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