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荔枝07-16(1 / 1)
“扑哧——”
听到这话,楼下的林玥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。
“落了好几拍,衔接得也不顺畅,音乐不是哗众取宠的工具,再练练吧。”
顾停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说完,摸了摸后颈,耷拉着眼皮子看向沈荔:“沈荔,借下剪刀。”
沈荔愣了愣,应了声好。
三两步迈上楼梯,在女孩儿的注视下走到了顾停身边。
回到教室,沈荔从桌兜里摸出把小巧的园艺剪。
她位置靠窗,窗台上摆着几盆粉嘟嘟的桃子蛋和美人指。
刚送过来的时候,沈荔费了好大劲才养活这几株娇贵的多肉。
隔着课桌,沈荔把剪刀递了过去。
顾停没有接,站在那,低了低眼。
两人对视片刻。
沈荔了然:“哦,够不着是吧。”
她绕到顾停身后,拍了拍他的肩:“蹲下点。”
顾停老老实实照做了,只不过不是蹲下,而是转了个身正对沈荔
微弯下腰,露出一截脖颈。
沈荔愣了愣,一时有些无从下手。
过了半天,才磨磨蹭蹭地抬起手。
沈荔的身体微微向前倾,鼻尖蹭过顾停的发丝,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。
好像是。
荔枝味的。
沈荔踮起脚,翻出藏在顾停领口里的那枚标签。
小声嘀咕:“你好喜欢荔枝啊。”
“咔嚓”
沈荔轻轻剪下标签,扯了扯残余的线头,“好了。”
脚跟落回地面。
沈荔一抬头,撞进了两点漆黑的瞳中。
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咫尺,顾停稍稍抬起视线,依旧保持着上半身微弯的姿势。
他直直望着沈荔,没有笑,眼角眉梢都显得清清淡淡。
“你觉得,我为什么喜欢荔枝?”
“……”
站在这么近的地方。
顾停的眼里好像只能看见她。
沈荔讷讷地,下意识道:“杨贵妃也喜欢。”
顾停挑了挑眉,似是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。
随之越发拉近距离。
“有关系吗?”
沈荔慌了神,脱口而出:“因为你们都是事儿比……”
“……”
说完。
沈荔的脑子里蹦出两个大字。
卧槽。
顾停站直身子,气得冷笑连连:“行。”
沈荔气若游丝地解释:“我这不是,说你矜贵的意思吗。就是有点,词不达意……”
正说着,一抹明黄一晃而过。
刚才的女孩儿竟然追到了班门口来。
她望着顾停,面上满是不甘:“顾停。”
沈荔微愕,这么快就打听到名字了。
不过她来的不是时候,恰好赶上顾停心情不佳。
他偏了偏头,眸色淡极。
竟是连一个字也懒得给对方。
女孩儿长吸口气,微笑:“我叫向然然,欣然往之的然。”
那一刻。
沈荔大为震撼。
除了她,竟然真的有人能忍受顾停三句开外。
沈荔悄悄竖起了大拇指。
牛逼。
向然然来自烟雨朦胧的南方,又是学古典舞的艺术生,五官柔和,说话也温声温气,看起来既无害又纯粹。
牛逼归牛逼。
沈荔却从看见她第一眼起,就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一拳下去好像能嘤一个月的娇弱女孩儿。
现在想来。
大概就是女孩儿自带的绿茶雷达在疯狂鸣响。
但一码归一码。
沈荔没有把喜恶写在脸上的习惯,和向然然保持着零接触的隔壁班同学的关系。
这样表面和谐的关系。
一直维持到某节室内体育课为止。
即便到了高三,学校也没有彻底废除每周一堂的体育课。
对于精神压力高度集中的准考生来说,适当的运动调节也是必要的。
大雪封路。
体育老师姗姗来迟,沈荔班级的体育课向后顺延,于是和之后的班级合在一起,改成了室内活动。
四十分钟的一节课转眼到了头。
收拾用具的轮值表恰好排到了沈荔,而另一个班则是向然然。
秉持着兄弟班要和谐相处的原则。
再如何不情不愿,沈荔仍旧费劲地拖着沉重的球框,走到向然然边上。
整理着措辞,温温吞吞地解释:“是这样,今天原本预定的户外课,按理说没有多少东西要收,现在也不好临时叫人来帮忙,所以,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向然然坐在堆叠的软垫上。
两条腿晃啊晃,满脸都是摆明了的嫌弃。
“可是这也太脏了,有手套吗?”
“没有。”沈荔指了指体育馆门口:“出门右拐就是洗手池。”
向然然“啊”了声,皱着秀气的眉思考半晌,从软垫上跳下来,小跑了出去。
不时,体育馆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。
向然然去而折返,后面乌泱泱跟着一帮男生。
“就是这些,我一个人实在弄不完,麻烦大家啦。”
向然然白嫩嫩的手指点了点满地乱跑的球,那票人立马就跟被种蛊了似的,争先恐后地抢着收拾。
“……”
嚯。
沈荔心下感叹,那些个男生里还有自己班的人,愣是跟瞎了一样看不见沈荔,一心扑在向然然负责的区域上。
沈荔不甚在意,该干什么干什么。
横竖,她也不嫌脏,收好洗洗就是了。
向然然在旁边摸摸球网,擦擦球台,象征性地也干了些活。
一颗排球骨碌碌滚到脚边,她低头看了眼,突然冲男生们招了招手。
“要不,我们收拾完帮帮四班的同学吧,都没人管她,好可怜。”
“……”
沈荔的怒气一瞬间被激了上来。
看一眼混迹在人堆里的本班男生,她扯了扯唇角:“不用,我有手有脚,用不着别人帮忙。”
这话一落。
向然然眉尾往下一撇,看起来委屈得不行:“那你的意思是说,我故意不干活,装柔弱麻烦别人吗?”
“你觉得是就是呢。”
浓郁的火星味弥漫在整个体育馆里。
沈荔冷眼瞧着男生们安慰向然然,继续低头,一言不发地捡球。
毫无征兆地,头顶落下一片温温热热的感觉。
沈荔抬手摸了摸,拿下来一只透明的暖手包。
顾停穿着件黑色的立领马甲,套在校服外面,看起来暖和极了。
他的鼻尖冻得微微泛红,冲淡了些许眉眼带来的锋利感。
稍显得不那么难以接近。
“看见我手环没?”
沈荔微怔:“什么手环?”
“就是——”顾停没什么表情地晃了晃手腕,“手腕上带的环。”
“……”
沈荔懒得和他顶,也没心情理他,继续闷声捡球。
顾停翻找着。
时不时捡起个球扔进框里。
好像,他的手环能被球压住藏起来似的。
几分钟的时间,算下来,顾停收起来的球竟然比沈荔还要多。
等收拾得差不多了,沈荔挽起袖口,走到水池边,打开水龙头冲洗指缝的泥土。
顾停慢悠悠地晃到水池边。
靠着瓷砖墙。
姿态散漫清闲,一点也不着急,完全不像丢了东西的人。
“谁惹你了,这么大的气。”
沈荔原本不打算理他。
憋了半天,闷声闷气地说:“你怎么不也去帮向然然?”
闻言,顾停笑了。
像是被气笑的。
“我为什么要帮她?”
“你们男生,不是都喜欢好看的女孩儿。”
“谁说的?退一万步讲,就算真的是——”顾停顿了顿,“我看着像瞎的?”
沈荔吸了吸鼻子,不吭声。
“而且……”顾停望着垂在沈荔耳边那绺碎发,一跳一跳的,弯成个环,像只不安分的小袋鼠。
鬼使神差一般,顾停探出指尖,勾了勾它。
“我一个人,顶他们十个。开心点,行不?”
回忆戛然而止。
出租车师傅提醒道:“记得带好您的随身物品。”
道过谢,沈荔走下车,入眼便是一片紫色的汪洋。
中间矗立着一架巨大的荷兰风车,扇叶缓慢转动,搅动着天边的云层。
沈荔沿着花田中央的小径慢步走着。
遥遥望见一座纯白的欧式教堂,扎堆在门前的人群里有许多熟悉的面孔。
越靠近教堂。
沈荔的脚步不由愈发慢了下来。
产生了一种,近乎恐慌的情绪。
她害怕被问及近况。
害怕谈论工作和薪资。
更怕被人问,当年最有可能拿下理科状元的人,怎么会高考失利,最后只勉强拿到了当地普通二本的录取通知书?
那是一段,连沈荔自己也没能接受的失败过往。
痂还没有长好,她不想就这样被人揭开。
但总归是躲不过去的。
沈荔慢吞吞地往教堂门口挪,快到的时候,旁边半人高的花丛里隐约传来人声。
“行了。”顾停扯了扯领带,神色不耐:“一个大老爷们儿在这唧唧歪歪哭了半小时,不嫌丢人?”
“你懂个屁!”郑浩南蹲在地上,一米八几的个头,蜷缩成一团,背对着顾停抹了抹眼角。
悲伤到破音:“你他妈又没被人甩过!”
说完,声音一哽:“老子就是想哭,你管得着吗?”
顾停嗤了声。
不知道是在讥讽他,还是自嘲。
垂着眼,语气淡淡:“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。”
郑浩南:“啥玩意儿?”
“没什么。”顾停抬腿,毫不留情地踹一脚出去:“差不多得了,这儿来往人多,让人看见我看你还活不活了。”
郑浩南连鼻涕带泪地嘶吼:“谁看见了老子就跟他同归于尽!”
这一扭头。
和身后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沈荔撞了个正面。
沈荔:“我什么也没看见。”
郑浩南:“……”
沈荔一行人被安排在朋友的坐席。
一桌人都是熟悉的面孔。
沈荔提心吊胆地坐着。
出乎意料地,大家寒暄过后,没有人不知趣地提起以前的事和如今的工作,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。
顾停坐在沈荔左手边的位置,微微向后靠,无处安放的手臂顺势搭在沈荔身后的椅背上。
他今天穿了件半休闲款的西装,打着纯黑短领,刘海稍背上去了一部分,看着比平时的衣着正式不少。
正和圆桌对面的同学说笑着,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中心。
顾停坐的位置正好在教堂的彩绘玻璃斜下方。
太阳光穿透玻璃,镀在他身上,一半淡淡的碎金色。
也好像将光线,悉数捧进了那两点漆黑的眼瞳中。
仿佛日光下的闪鳞蛇。
既是纯黑。
又是五彩斑斓。
美得独具攻击性。
沈荔不敢看他,偏过头,和眼眶红肿的郑浩南对上视线。
两两无言。
沉默的气氛弥漫开来。
为了缓和这份尴尬,沈荔安慰道:“没关系,我能理解你的心情。”
像是怕自己的话不够具有说服力,又慢慢地补充一句:“如果我喜欢的人今天结婚,我肯定哭得比你还凄惨——”
“……”
“咳,还难过。”
郑浩南揉了揉鼻子,似是有些窘迫。
“你们女孩子比较感性,肯定是能感同身受的。不像顾停,这狗东西从来不干人事。”
隔墙有耳。
顾停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,皮笑肉不笑地凉飕飕道:“说得好像,你就干过人事一样。”
“行。”郑浩南抽出张纸巾擦了擦鼻子,大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。
“我可以承认我不是人,但你他妈必须是狗。”
“……”onclick="hui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