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5節(1 / 1)

他說:“要是你肯把這份專業用在我身上,我自然也是能做到的。”

“是用在‘我’身上,不是別人,不是衛枕流,也不是……”

他的神情一瞬間極為認真,好似燃燒起來了。那份灼灼的認真焚去了他臉上一切輕浮,也將所有用作掩飾的笑意焚盡,最後留下的竟然是一點苦澀的真實。

謝蘊昭從他身邊走過,抬手拍了拍他的肩。

她並未停留,而是直接越過他。

“我們不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一切。”她輕聲說,“但是,我們仍然可以向前走。”

——而前方,會有更多未知的事物等待我們去收獲。

石無患怔忪一瞬。

他抬起頭,對著暗無天日的空間笑了一笑。

“你說得對。謝蘊昭,你好像總是能讓人無言以對。”

“謝謝,說不定這就是我的天賦神通。”

“以後也會這樣嗎?”

青年站在原地不動,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。

“什麽?”她略有不解。

“以後,”他笑著問,“也能像現在這樣被你辛辣諷刺一頓嗎?”

她側身看著他,綢緞般的長發垂落腰間,發髻上一枝簡單的太陽火棘發簪,眼睛比世上一切寶石都更明亮。

她也微微笑起來:“隻要你還是這麽花心討厭,我總是要鄙視你一番的。”

“這樣的話……”他笑容更甚,語氣變得輕鬆不少,“想必我要被罵一輩子了。”

這樣……也就夠了。

……

離開海底後,他們似乎漸漸進入了曾經的高山的範圍。

大塊的、未經雕琢的岩石散布在地麵,壓著早已腐朽成為石頭的棧道。河床早已萎縮,卻留著一些彎曲的河道供人辨認。

令人驚訝的是,前方佇立著一座勉強還算完整的亭子,旁邊還立著一塊風化斑駁的石碑。

上麵的字似乎是大能所刻,在這片死寂十萬年的空間裏,它們仍舊殘留了一絲玄奧的道韻,並保留了曾經的形狀。

——須彌山。

兩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,石無患更是瞳孔猛然緊縮。

他曾去過須彌山,但那裏隻不過是一片飄零在海上的殘骸,沒有絲毫靈氣、道韻,就連石碑也不複存在。

他以為石碑墜入了海中,或者早已毀壞,沒想到卻在這裏發現了!

有石碑在,就說明這裏是真正的須彌山……或者是須彌山的一部分。

可是,為什麽南海龍宮會同時與須彌山的碎片拚合在一起?

謝蘊昭走上前,小心地停留在幾步開外:“須彌山,這裏就是須彌山?”

回答她的是一片白霧,和一麵寫滿文字的銀鏡。

[第三幕:須彌山重逢

情節描述:

你在須彌山待了三年。

作為道君的首任貼身侍女,你在山上享有了極大的特權,起碼比你修為高的人都對你十分客氣,更沒有誰欺負你。

須彌山有四季輪回,每個季節都有各自的美景。

你在這裏修煉、做事,日子過得十分平靜。

閑來無事時,你會坐在須彌山頂屬於道君的小院裏,靜靜地看著道君。

他總是坐在院子裏那棵枝繁葉茂的梨樹下。那是山上唯一四季開花、常年不敗的樹,總是堆滿了雪白,飄灑下紛紛揚揚的花雨,好像是天上的雲散落下來一般。

道君會在梨花樹下看書。他總是看書、看天、看遠方的世界,神情如冰雪砌成,沒有絲毫波動。

但偶爾他也會向你投來一瞥。那雙眼睛十分平靜,又有如無垠的天空,用廣闊包容著世間無限的一切。

看到道君的眼睛,無論你心中在想什麽,你總是能立即平靜下來。

你是個活潑的性格,即便童年坎坷也並未摧毀你的樂觀和膽大。你自認與道君混熟了,便問他,他為何總是這樣冷冷的、淡淡的,難道世上竟沒有什麽事物能叫他快樂或悲傷?

道君回答你,他早已到達太上忘情之境。

——唯有忘記身為人類的天生私欲、內心私情,才能真正領悟天道至理,也才能與天地同存。

你問,道君為何要與天地同存。

道君坐在飄飄灑灑的花雨中,忽然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。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你笑,是一個像露珠般轉瞬即逝的、珍貴又脆弱的笑意。

他說:“天若有情天亦老。唯有忘情,才能領悟天道,也才能守護天地的清明安定。”

你臉紅了。

如果說,幼時的經曆促使你來到了須彌山,那這一刻、這一幕,才真正促使你決意長久地留在你這裏。

你幼時無人庇護,內心便總是多渴求一分溫柔。現在你明白了道君的無情才是對天地眾生真正的有情,是更高境界的溫柔慈悲,你怎能不被吸引?

龍是膽大熱烈的生物。他們更接近妖類,保留了更多動物的本能:想要什麽就說出來,想得到什麽就去追求。

那些修為精深的厲害龍除外,因為他們在本質上和人類的大能修士沒有區別,並不會被自己的欲/望所驅馳。

但你那時還不是什麽厲害龍女,而隻是一個神遊境的小修士。

所以你傻不愣登、興高采烈地對道君說:“我心悅您,如果您有意選擇一位道侶,能考慮我麽?”

道君看著你,說不行。

仍是淡淡的,連驚訝的神情都沒有。

你很執著,又問:“那我可以叫你‘無晴’嗎?”

道君號無晴,但天下無人敢稱呼他的名號。

他說:“可以。”

你便高興得飄飄然,以為這多少也算一種親近。這一天他的微笑和許可給了你錯覺,讓你誤以為自己選擇了一條漫長的道路,盡管艱難,可前方必定存在終點。

但事實上,道君隻是不在意而已。

他早已沒有了私情,即便有人當著他的麵辱罵他,他都不會有任何波動。他一切行為都隻圍繞著天道至理,對個體凡心的萌動,他既不在意,更不會多理。

那時你的境界太低了,沒能領會到這件事。

直到第十年的群仙會上,龍君自南海飄然而至,聽你說起這段往事,才用嘲笑的口吻告訴了你關於道君的真相。

可惜的是,你並未真正相信他。

任務描述:請你完成這一段情節,並替主人公做出選擇。

完成本任務後,你可繼續前進。]

謝蘊昭麵無表情地讀完劇情,伸出手,試圖去掐這麵鏡子。

“靈蘊你腦子壞掉了嗎,啊?笑一笑而已,叫個名字而已,是個正常人都會這樣做的啊好不好?他愛天地眾生也好他要搞事也好,跟你什麽關係,你不要自作多情腦補過頭——但凡多看兩本話本你都不會這麽傻!你……回來,鏡子你給我回來,我要打碎你!”

謝蘊昭心中不僅沒有感動,甚至還氣得想砸屏幕——鏡子。

這是什麽古早虐文情節,現在不流行的好嗎?

……當然人家也是發生在十萬年前的就是了。

但就是看著很不爽啊!

道君是長了八個腦袋還是十條手臂,至於這麽迷人……迷龍嗎?

她隨手抽了一截樹枝,鬱悶地劈在了空氣裏,發出好響亮的破空聲響。

這個動作似乎逗樂了誰,讓她背後的某人不由撲哧一笑。

“我就說這須彌山水土不行,瞧你,不過在這裏待了十年,就變得這般傻頭傻腦,還要對著空氣撒氣了。”

謝蘊昭猛一扭頭,見一名玄袍金紋的青年站在不遠處,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笑意像是譏諷,又像淬了幽暗的、烈火般爆裂的什麽情緒。

“你就那麽喜歡道君,喜歡到了……連我說的話也不肯相信的地步麽?”

謝蘊昭意識到,情節描述的最後一段已經發生過了。靈蘊和龍君重逢,並告訴了龍君自己對道君的印象,而後者也毫不客氣地指出了道君的心思——根本不是什麽親近,隻不過是不在意罷了。

她盯著龍君。

也許是來參加群仙會的緣故,龍君收起龍尾、化作人形,穿上了莊重的禮服,將散落的銀白長發盡數盤起,頭上端端正正戴了帝王冠冕。

隻有那張臉,仍舊俊美近乎妖異,金色眼眸專注地凝視著她。

他雖然在笑,周身草木卻被他的氣勢壓得瑟瑟發抖。

龍君的長相跟師兄不完全一樣,卻有一些相似之處。當他這樣站在這裏,和師兄就更像了。

但是……他眉心沒有那一道紅痕。

謝蘊昭記得,水月秘境中的龍君幻影,額心是有紅痕的。

[你重逢龍君,原本是高興的事,可他對道君的輕蔑和莫名的憤怒,卻喚醒了你內心潛藏的恐懼。麵對發怒的龍君,你:

a:憤怒地回擊,斥責他不要汙蔑你對道君的感情。

b:委婉地勸說龍君不要管自己,因為你已經成年了。

c:試著轉移話題,不提這件事。]

謝蘊昭想:哪一個選項都不好。

這是什麽虐文走向,她看起來難道很有虐文女主的潛力?是她的畫風還不夠突出嗎?

她沉默地看著龍君,思考自己該怎麽做。

也許因為她一直不說話,讓龍君的暴怒更上了一個台階。

他倏然便從另一頭來到她麵前,白皙修長的雙手繃出了青筋和鱗片,更冒出了尖利的指甲,憤怒地掐在了她的肩上。

“靈蘊!你究竟是被灌了什麽迷/魂湯?那個人根本不在意你,就因為那麽一點隨手之舉,就能比過我對你……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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