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页(1 / 1)

“长官,事情是我做的,不关云郎的事儿,你抓我吧。”

跪在叶恒朗跟前的女子披头散发、形容憔悴,两只眼睛浮肿得厉害。

“冯宝儿,你……”叶恒朗眉头紧蹙,“当真是你做的?”

“是我做的,你们放了云郎,我跟你们走!”冯宝儿言辞凿凿,叶恒朗便将人带到夏景生面前。

冯宝儿见到夏景生和孙闻溪,方才的气势弱了一半,如行尸走肉般垂头站着。

夏景生打量着她青白的脸色,指了指面前的绣墩,温声道:“坐吧。”

“别紧张,喝口茶。”夏景生并没有一上来就逼问冯宝儿。

冯宝儿手捧温热的茶杯,那茶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红。

“你说……周宁川和宋晖身上的蛊是你下的?”夏景生打量着冯宝儿的神情。

“是。”冯宝儿眼神微闪。

“为什么这么做?”

“他们……他们欺辱云郎。”冯宝儿咬牙道。

“哦?”夏景生目光一利,“那兰承云身上的蛊,也是你下的?”

冯宝儿错愕地抬起头,慌乱道:“什么蛊?云郎也中蛊了?”

“怎么?你是想告诉我们,这吉祥戏班里,不止你一人会放蛊?”旁观了全程的孙闻溪适时开口道。

“不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冯宝儿惨白着一张脸,“云郎,云郎他怎么样?”

“你是养蛊的,他怎么样,你不是最清楚吗?”夏景生阖上面前的资料,“走吧,既然你说宋晖身上的蛊是你放的,那便由你来解。”

冯宝儿冲夏景生伸出两截皓白的手腕:“你们……你们不抓我吗?抓了我,放了云郎。”

“抓你?”夏景生挑眉道,“这是后话了,蛊毒只有下蛊者能解,解铃还须系铃人,你不会不懂吧。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冯宝儿双唇颤抖着,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滑落。

“你这是在撒谎。”夏景生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宝儿。

冯宝儿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逼视,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伸手揪住夏景生的长衫下摆。

“夏大少,求求你给云郎做主啊,他绝不会蛊术,求求你……”

冯宝儿一叠声地哀求着,叶恒朗面色铁青,示意手下将她拉开。

“冯宝儿,你如此行事,我足可以入你个妨碍公务罪!”叶恒朗的语气非常严肃。

孙闻溪啧了一声,“老叶,你吓着人家姑娘了。”说着,孙闻溪给她续上了茶水。

“冯老板,兰承云平日里的茶水吃食是谁负责的?”

冯宝儿仔细想了一会儿:“若说平日里的吃食,云郎与我们一样,吃的都是由厨工做的。加之云郎常年咳嗽,一咳起来便要喝茶水,我实在不知道是谁下的蛊。”

这时,下属前来禀报:“叶长官,戏班女眷的房中均无发现。”

“男士呢?”夏景生问。

“这……”下属面露难色。

戏班里炙手可热的角儿多数是男性,尤其是乾旦,这会儿一个个柳眉倒竖:“你们要做什么,我好端端的房间,都被你们给弄乱了!”

叶恒朗哪肯轻易放过,他脊背直挺得如同一块冷硬的钢板,丝毫没有说情的余地,叮嘱大家每个房间都要查仔细。

夏景生这回亲自出马,陪同大家逐个房间查看。

“这是谁的屋子?”当他走进一间厢房时问道。

“是应老板的。”有人答曰。

叶恒朗打量着屋子:“怎么,这屋子有问题?”

这屋子里的纱帘、帐子、被褥都是桃粉色的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脂粉的香气,瞧着跟女子的闺房似的。

房子里边的墙上还有一个小门,夏景生指了指那扇门:“这门里头是什么?”

应尝芳今日没上妆,穿着湖绿色的长衫,相貌少了几分艳丽,多了几分秀气。

他哼笑一声:“里头也没啥稀罕的东西,不过是练功用的器具罢了。”

别瞧着戏班里的角儿面上风光,实际上每日都要坚持不懈地练功,这腰肢身段、一颦一笑都得经过反复的练习。

夏景生打开门,见门后是一个暗房,里头没有窗子,需点上蜡烛才能看清全貌。

如应尝芳所言,里头果然堆放着演出用的行头与物料,地上还立着一片梅花桩。

见夏景生双眸紧盯着那一根根梅花桩子,应尝芳笑道:“不是我夸口,论起耍梅花桩,吉祥戏班里我若是认第二,必定没人敢认第一。”

说着,他站上高台,指尖轻点,便从那一根根桩子上越了过去,最后稳稳地站定。

夏景生轻笑道:“这步法是不错,请应老板解释一下,这木桩为何是中空的?”

“什么?!”应尝芳脸色微变。

夏景生敲了敲其中一根木桩:“这里头,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?”

“夏大少,您说什么呢,我听不懂……”应尝芳目光闪烁道。

夏景生直接跃至桩上,步法稳健而迅速地将那梅花桩走了一遍。

神奇的是,在夏景生落地的瞬间,地上的木桩发出了响声。

“这是机关的声音。”孙闻溪定睛一看,那些个木桩果然是中空的。

里头养着各种蛇虫,机关一开启,便纷纷往外冒出头来。

眼前哪里是什么练功房,分明就是一处毒虫窝。

“果真是你。”孙闻溪站在原地,那些毒虫却压根儿不敢靠近他。

事已至此,应尝芳也知晓自己已经暴露了,只是他一点儿都不慌,脸上还带了点细碎的笑意。

“还请孙少赐教,好让尝芳知道,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?”

“这房间太干净了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江城地处南方,素日潮湿多雨,这处暗房常年不见光亮,阴暗潮湿,可这墙壁上居然连一张蜘蛛网都不见,点了烛火,也没有小飞虫。只有养蛊人的房中,才会不生蛛网,不惹蚊虫。”孙闻溪说。

“竟是如此,我终日跟虫子打交道,倒是忘了。”应尝芳苦笑道。

他打小便是个在贫民窟里混饭吃的乞丐,因为长得秀气,常常被人欺负。有一天,他讨来的吃食又被旁人抢了去,正哭得伤心,忽然有人将一个白面馒头递到他面前。

那是一双皱巴巴的老人的手,应尝芳被那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奇怪的打扮吓了一跳,可白面馒头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,他顾不得许多,将那白面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。

然后他听见老人用浓重的乡音问了句:“吃下了吗?”

应尝芳怯生生地应了,却没想到,自此他便习得了蛊术。

第二十九章

夏景生坐在副驾上,手里纂着装着解药的瓷瓶,转头看向窗外。

孙闻溪一手握着方向盘,另一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:“怎么?还在想应尝芳的事情?”

据应尝芳说,他之所以杀周宁川和宋晖,一则他们都是败类,仗着自己有钱就胡来。二则他嫉恨兰承云,于是设计将这两宗命案安在他的头上。

如今坐在车上,应尝芳的话还在夏景生耳畔徘徊——“我恨他,出尽了风头,不管我多勤奋地练功,终究是低人一等。有他在,旁人的目光便不会落在我的身上。”

“应尝芳得了今日的下场,全然是他咎由自取,不过我不明白,为什么说,打从学会蛊术开始,他就没得选择了?”

“苗疆蛊术虽然厉害,可对养蛊人来说,是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。连他们自己也要受蛊毒的驱使。”夏景生接着说,“听说,放蛊中一树,可保养蛊人三月平安;放蛊中一牛,可保一年平安;放蛊中一人,可保三年平安。你看应尝芳窗台上的盆景,所有的植株都已枯死,周遭没有活物的气息,就知道应尝芳并没有掌控蛊毒的能力,相反,如果他不定期放蛊,便会遭受痛苦至极的反噬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孙闻溪明白了,“如此说来,倒也是个可怜人。”

说话间,车子来到医院门口,俩人停好车,走进病房。

冯宝儿站起身来,杏眼中满含期待:“如何?”

夏景生递上瓷瓶:“这是解药。”

冯宝儿赶紧接过瓶子,倒出丸药,将丸药外头的白蜡掰开,却见里头空无一物。

“这……?”一时间,三人面面相觑。

与此同时,吉祥戏班里,叶恒朗提着手铐走到应尝芳面前:“应老板,得罪了。”

书页/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