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页(1 / 1)

应尝芳脸色苍白,他凤眼一抬,端的还残留着往日的风情:“长官,我有些东西未收拾,可否给我一炷香的时间。”

叶恒朗还未答话,一旁的属下不耐烦道:“应尝芳,我劝你少动歪心思,你今日是跑不掉的。”

应尝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:“我没想跑。”

那下属见了这眼波含春的笑,一时间竟怔在原地,讷讷不得言语。

“你去罢。”叶恒朗看了眼手表。

“长官,有没有人告诉你,你应该多笑笑,你笑起来很好看?”对叶恒朗说完这句话,应尝芳笑如春花,推开厢房的门。

他一步步地走向梳妆台,从柜中取出一个素面本。翻开其中的一页,目光眷恋地看着画中人。

如果此刻孙闻溪在场,定会发现那画是他的小像。

唇角的一抹轻笑画得极为传神。

应尝芳忽的使力将那画撕下来,掀起灯罩,火苗迅速将画点燃,纸张在火苗的吞噬下,化作一团灰烬。

他又取下腰间的锦囊,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掌心。

那是两只模样奇特的黑色虫子。

“可惜了。”应尝芳苦笑一声,将那两只虫子扔进火苗里。

孙闻溪永远不会知道,在戏班的后台,有一个清秀的男生,总在角落注视着他。

男生甚至想将这世间极其珍贵的情人生死蛊下到孙闻溪的茶盏中。

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又或许是不屑于偷来的爱情,这一对生死相随的情蛊到底没派上用场。

叶恒朗在外间踱着步,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里头的人却还没出来。忽然,他脸色一变:“不好!”

他猛地推开门。

屋子里静悄悄的,没有半点人声。

叶恒朗快步走进屋,瞧见了床榻上“安睡”的人。

应尝芳穿着那游龙戏凤的金线彩衣,脸上上了妆,红唇鲜艳夺目。

叶恒朗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。

半晌,摇了摇头。

同一时刻,于医院昏迷的兰承云忽的睁开眼睛,从口中吐出一只三指宽的金蝉。

原本咳血不断的兰承云,竟不药自愈了,除了因为终日咳嗽伤及喉咙外,再无其他症状。

“云郎!”冯宝儿一时情急,顾不得许多,牢牢地搂住了兰承云,泣不成声。

兰承云这会儿倒是镇定许多,他轻轻地拍着冯宝儿的背,安抚道:“宝儿,没事了。”

抬眼看见一旁的夏景生和孙闻溪,登时满颊绯红。

“承云,你这次生病,多亏了冯老板日夜照顾。景生,你说是不是?”孙闻溪笑道。

夏景生略带诧异地看了孙闻溪一眼:“确实多亏了冯老板。”

两人将冯宝儿欲亲自顶罪之事说与兰承云听,后者满目疼惜地拉着冯宝儿的手说道:“你怎的这般冒失,若你真有个万一,叫我如何心安。”

冯宝儿含羞带恼地说:“你若有事,我绝不独……”活字还未说出口,便被兰承云捂住了口。

夏景生不想在这儿打扰两个诉说衷肠的人,正欲避让,抬眼见身旁的孙闻溪一脸兴致地瞧着。

心道孙闻溪面上笑得越是欢喜,心下必定越发悲伤,便轻轻拽了拽孙闻溪的衣袖:“走罢。”

出了病房,孙闻溪意犹未尽道:“我还想多看些时候。”

见夏景生一脸奇怪的表情,孙闻溪笑得越发荡漾:“景生难道不觉得,医院、病愈、情人间的相依相惜,絮语叮咛,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么?”

夏景生只当他被气昏了头,失笑道:“不觉得,我先走了。”

身后,孙闻溪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:“我送你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次日,应尝芳死亡的消息见了报,只占了一个小角落。

报纸的头条是“兰承云沉冤得雪,幸而病愈。”

吉祥戏班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,依旧丝竹之声不绝于耳,连那墙根儿下的乞丐也会唱两句

——“合昏尚知时,鸳鸯不独宿。但见新人笑,哪闻旧人哭。”

夏景生收到请柬的时候,已是半月后。

兰承云病愈后首次登台,给夏景生送了这张请柬。

夏景生到时,见孙闻溪站在门口,正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
“你……这是做什么?”

“我在等你。”

夏景生心下一悸,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见班主热情地迎了上来。

“两位爷,这边请。”

二楼的雅间,原本是一人一间的,可夏景生刚进房,便听见一阵敲门声。

他打开门,见孙闻溪站在外头。

“景生,听戏的时候你若不给我讲讲戏,我便觉得不得劲儿。总归你房里有多余的凳子,我且与你一屋听戏好不好?”

夏景生只觉得孙闻溪越发粘人了,颇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旁的上二楼的客人,见孙闻溪站在门前,都好奇地朝这边张望。

夏景生侧身让了让:“进来吧。”

他拿起桌上的戏单,略翻了翻,冲孙闻溪挑眉道:“孙先生今日没瞧戏单?”

孙闻溪不明所以:“怎么,有什么不妥吗?”

“今日这戏单之中的《锁麟囊》,我倒是要请教你才是。”夏景生轻笑。

这《锁麟囊》是新派北戏,是孙闻溪能听懂的,他一心想凑到夏景生跟前,倒忘了提前瞧一瞧戏单。

这会子竟也面不改色地接下去:“那便换我给你讲戏。”

正说着,戏台大幕拉开,兰承云登台,现场掌声雷动。

兰承云的嗓音,仍如旧日一般,婉转动人。《锁麟囊》与那传统的剧目不同,唱词新颖有趣。

兰承云边唱,孙闻溪边给夏景生说戏。

当唱到“收余恨、免娇嗔、且自新、改性情,休恋逝水、苦海回身、早悟兰因。”一句时,夏景生笑道:“这倒是新鲜,承云平日里唱的都是悲剧,今日这出算是一等一的喜剧了。”

夏景生无心之言,倒将情形猜对了大半。这新戏博得了满堂彩,落幕之时兰承云朝台下郑重地鞠了一躬。

他双眸含泪,朗声道:“今日请众位前来,承云有重要的事要宣布。承云少时登台,承蒙各位抬爱,如今已有近十年。此番生病,多亏了师妹相伴在侧,细心照料,方能痊愈。我想给师妹一个家,从即日起,暂不登台,我将择日与师妹完婚。”

话音刚落,全场哗然。

台下的观众纷纷送上祝福,那赏金流水一般投入盘中。

二楼雅间的两人俱是一怔,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方,许久没言语。殊不知这沉默看起来,却像是心有不甘。

孙闻溪只当夏景生一时不习惯,夏景生却忧心孙闻溪此番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。

“景生,承云有自己的生活了,你该为他感到高兴,以后他也该承担起做丈夫的责任,学会保护自己,你和他,朋友之间不需再承担保护他的内心压力。”

孙闻溪站起身,牵起他的手:“于情于理,我们都得去恭贺一番,走吧。”

夏景生与孙闻溪相携走到台前,兰承云抬眼瞧见他们,登时笑道:“夏先生,孙少……”

孙闻溪:“恭喜了,兰老板与冯老板站在一起,当真是郎才女貌,十分登对。”

兰承云还未说话,冯宝儿便先笑起来:“孙少客气了,这回若不是你和夏大少,我和云郎怕是要阴阳永隔了。”

孙闻溪笑容不变,转头看向夏景生:“若是没有景生,我们也不可能顺利找出养蛊人。”

夏景生对上兰承云的目光:“无妨,承云是我多年的朋友,既是我能帮的,哪有不尽心的道理。”

第三十章

从戏班出来,一路上,大家伙儿都在议论。

兰承云要成亲了。

茶楼里一如既往的热闹,说书先生的话本里又添了新素材,正唾沫横飞地说着兰承云大婚的事。

“却说这一回啊,这夏家大少爷是黯然神伤啊,好端端的美人儿转眼便要成亲了。”

底下有人起哄道:“这都是八百年前的剧本了,现在谁人不晓得,夏大少正跟孙少打得火热,兰老板早成往事了。”

夏景生抬头看了眼孙闻溪,后者端着茶杯,缓缓地喝着茶。

面色倒是不见异常。

犹豫片刻,夏景生开口道:“你……没事吧。”

“我能有什么事儿?”孙闻溪笑嘻嘻地看着他。

“承云成亲……你……”夏景生欲言又止。

书页/目录